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无数乡村小卖部如星辰散落,静立一隅,承载着邻里间的温暖与感动,也见证着平凡生命的坚韧生长,如同一座座不灭的灯塔,照亮着乡土日常,也映照着时代变迁。
今年,正值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五年过渡期的收官之年,红网时刻新闻记者奔赴海南、浙江、湖北、山东、湖南的村落田野,特别推出《云端下的小卖部》大型融新闻媒体报道,将镜头对准这些遍布祖国角落的乡村小店,记录它们的经营、蝶变,讲述平凡人在岁月里的坚守与希望,记录乡村振兴路上那些真实、生动而温暖的中国故事。
北纬18°~20°的海南,不仅有绵延数万米的海岸线,还有释放着蓬勃原始生命力的热带雨林、独具风情的黎族聚集村落。
燕子山脚下,尔信水库不远处,就是白沙黎族自治县七坊镇高石村尔信自然村(注:在当地的村级行政概念中,“自然村”相当于“村组”)的所在地,村内有2间小卖部,位于尔信村24号的海南米酒小卖部,就是这里面之一。
今年65岁的蒋亚田是土生土长的尔信村人。自1977年,他的父母在尔信中路上开设小卖部起,蒋亚田的生活就和这家小店结下了不解之缘。
4年后,蒋亚田和妻子董小联结婚后,从父亲、母亲手中接过这家小卖部,迁到了如今离村口不远处的位置。40多年间,小卖部由最初的10平方米扩大到了30平方米,进货和配送方式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蒋亚田感慨地说,虽然现在村里的路好走了,去镇上也方便了不少,但自己和妻子只要还干得动,就会把这个小卖部经营下去。因为这间小卖部就像尔信村的“根”,承载着村里几代人的生活印记,是当地村民们无论走到哪里,都难以忘却的乡愁记忆。
从七坊镇驱车行驶7~8分钟,便来到了尔信村。进入尔信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村口的黎族图腾标识。当地村民说,这个图腾画的是一个大力士,他高举双手,挺直站立,象征着黎族百姓的勇敢与坚韧。
经村口沿尔信中路向前行驶800米左右,便能看见海南米酒小卖部。这家小卖部是尔信村的第一家小卖部,而蒋亚田正是村里的首批个体工商户。
自蒋亚田祖辈起,家里就开始酿米酒了,小时候他的父母在家中,会采集一些药草,然后用一口大锅来酿酒。几十年后,这样的手艺也传承了下来,蒋亚田习得了父母酿酒的手艺,也把小卖部的特点延续了下来。
站在小卖部里,环视四周,可以看见5个储存米酒的酒缸。蒋亚田笑着说:“在尔信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喝米酒。”说起米酒,黎族百姓们都觉得很亲切。以米酒小卖部命名,则是希望我们大家一提起小卖部,就有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
在蒋亚田的记忆里,永远都记得,自家小卖部开张时的情景。1977年,那时尔信村只有18~19户人家。开张那天,村民们都来到了小卖部门口,不大的屋檐下,挤满了人,十分热闹。“以前米酒小卖部没开张时,村民买东西得去镇上的供销社,走过去得半个小时,十分不方便。”
“不论如何,都要把这家小卖部开下去,方便乡邻的生活。”自打从父母手中接过小卖部以来,母亲的教诲,蒋亚田始终记在心间。这些年,他和妻子用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守着一份朴素的情怀,把便利和温暖留在了村里。
坐在小卖部的摇椅上,望着窗外,蒋亚田陷入了沉思,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浮现在了眼前。
1981年的一天,蒋亚田和妻子第一次进货。那时村里通往镇上的路还没修好,都是坑坑洼洼的砂石路,夫妻俩挑着竹筐去镇上供销社进货。“那天,我们采购了200元左右的货物。返程途中,因为挑着满载货物的竹筐,感觉十分吃力,走一阵就得歇一阵。当时,感觉回家的路程特别漫长,我们那次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十分疲惫。可当我们花了3个多小时,把这些货物依次整理好,一件件填满货架时,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我们心里充满了期待。”
可实际情况比预想得要好。第一次进的货物,米酒小卖部十余天就卖完了。那时,卖得最好的是盐巴、面条、榨菜、鱼罐头等,蒋亚田和妻子也通过小卖部的经营,赚到了“第一桶金”。
连片的橡胶林如碧波荡漾,浩瀚葱郁的绿意铺展开来,一路漫向山与天的交界线。在尔信这个黎族小村寨,村民们的生计与忙碌,大都与橡胶树有关。
曾经,蒋亚田和妻子深夜割胶,白天经营小卖部,忙得顾不上歇脚,日子过得像上了弦的钟。2003年,随着儿媳妇李姝嫁进来,这一状况得到了改善。
如今,儿子和媳妇每天深夜去割胶,清晨回到家中休息;蒋亚田和妻子则有了更多时间打理自家的小卖部。“我们小卖部一般是清晨6点多开门,晚上11点多打烊,小卖部最忙时正是深夜11点多。村民们出发去割胶前,就会来小卖部买方便面、罐头等充饥的食物,每天这时小卖部都会迎来10~20多名顾客。”
采访现场,蒋亚田拉开小卖部的抽屉,几本泛黄的账本映入眼帘,上面一笔一划,清晰记载着每笔交易的金额与时间。自上世纪80年代起,蒋亚田和妻子就保留着记账的习惯,至今,这样的账本不知写完了多少本,那些陈旧的数字背后,蕴藏的是几十年间乡邻不变的真诚与信任。
蒋亚田感慨地说:“有时,村民们晚上要去割胶,手头紧或没带钱,把账记下来后,我们照样会把货品给他们。等村民们第二天割胶换了钱,就会及时把钱还回来,从没忘记过。乡邻间的这份默契,就像家人一样”。
常来光顾小卖部的村民董元庆对此感触很深。米酒小卖部进的货品大多数都是村民们的生活必需品,村民们要说明,小卖部就会进什么。“盐巴、味精这些调味品,还有我们黎族百姓最喜爱的米酒,都是我们常买的货品,小卖部总能补得又快又齐。”
在上世纪70~80年代,尔信村的这家小卖部,凭着诚信经营、货品齐全,并售卖自家亲手酿制的米酒,在周边村寨也收获了不小的名声。
今年四十多岁的高石村党总支书记谭忠业是孔八村人,自打他记事起,就知道尔信有家米酒小卖部。“那时,基本上每个村组都有一家小卖部,而尔信这家小卖部,是我们高石这一片开得比较早的小卖部。有了这些小卖部,可以说满足了村民们在家门口就能买到生活必需品的需求。”
在谭忠业十多岁时,有一次家里来客人了,长辈做菜招待客人,菜都下锅了,发现没盐巴了,还好跑几步就在小卖部买到了。“要不然那时炒菜烧柴火,路面又坑坑洼洼的,要等到去镇上买盐巴,最快也得半个小时之后,菜早就烧糊了,根本来不及。”
而谭忠业第一次去尔信米酒小卖部,是12岁那年去尔信村看望小姨。那天,姨丈给了他两角钱,他便和表弟直奔这家小卖部。“一进门,我们好像闯进了一个新奇的世界。细细的铁丝上,一个个木夹子,夹着一包包零食;圆圆的塑料桶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一角钱能买5颗大白兔奶糖,我和表弟足足买了10颗。”
那时,几毛钱就能换来一整天的快乐,不大的小卖部,在孩子眼里仿佛能装下全世界。尔信村的这家米酒小卖部,就像一个时光宝盒,在给大家提供便利的同时,更承载着像谭忠业一样,无数当地村民童年时期最温馨的回忆。
四十多年光阴流转,曾经咿呀学语的孩童早已长大成人,背上行囊奔赴更辽阔的远方;而街角的米酒小卖部,也在时代的发展中有了新变化。
2000年,高石村实现了村村通水泥路,从尔信自然村去七坊镇上更好走了,曾经凹凸不平的砂石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米酒小卖部进货也变得更方便了。
如今,蒋亚田和妻子不用再挑着竹筐去镇上进货了,只要轻点手机,通过线上下单,镇上的超市就能一次把上千元的货品全部通过货车运送到家门口。
十多年前,蒋亚田也学会了使用微信,闲暇时,他也会发上几条朋友圈,介绍小卖部的新货品。现在,米酒小卖部除了线下客源外,也多了不少线上客源。“线上顾客大多数都是会回购的老客户了,他们一次会订购50~100斤米酒,或是成箱的、数量比较多的货品,只要顾客有需求,我们就会骑着摩托车去送货。”
坐在小卖部外的木凳上,望着往来的车辆,蒋亚田感慨地说,近年来,随着七坊镇鹭湖国际养生度假区的建成、开放,来这边旅游的游客慢慢的变多了。不少路过的游客想买点本地特色产品,小卖部便特意增加了货品种类,将土鸡蛋、雷公笋等带着乡土气息的特色产品,一并摆上了货架。
随着时代的发展,大型超市和网购进入了村民们的生活,但在谭忠业看来,村里的小卖部,依旧发挥着及其重要的作用。现在要买个牙膏牙刷等日常生活用品,家门口有个小卖部还是更方便一点。对于村里的老人们来说更是如此,他们大多不会用手机网购,一辈子习惯了缺什么就往小卖部跑。“村里有个小卖部,对我们村民来说,就像心里有个依靠,踏实、不慌。”
“如今,每天看到有顾客来小卖部买东西,听到村民说,‘田叔,多亏你开这家小卖部,让我们方便了不少’这些话语时,就觉得这几十年的坚守很值得。”蒋亚田坦言,未来想把小卖部再扩大些规模,等干不动了就交给儿子、儿媳妇,让这个承载着几代人乡土记忆的小店,一代代地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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